莫斯科华人遭受“非典”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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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斯科华人报 2003年 5月 19日
本报记者 石 流
俄罗斯《论据与事实》周报第20期一上市,就在读者中引起强烈反响。有不少读者认为,这张图片有损俄中友好关系。……
《论据与事实》的封面图片
俄《论据与事实》20期头版发表有损中国人民感情图片
记者一了解到这种情况,就急匆匆到报摊上买了一份《论据与事实》。一张巨大的新闻图片突跃眼前。
在以克里姆林宫为背景、红场人群蹿动的头顶上,站着一位身材魁梧、穿白色生化服、戴着防护眼镜和面罩的医务人员,他左手提着一个消毒液化罐,右手拿着一个喷头,正在将一种红色的液体,喷向一位身材十分矮小、撑着雨伞、胸前写着“CHINA”的笑面先生。图片右上方赫然写着“俄罗斯能否避免来自中国的威胁?”
这种“伟大与渺小”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
面对记者的采访,俄报一位资深记者——新闻学博士研究生显得格外尴尬。
他说,“这张图片预示着俄罗斯万众一心,已经作好了充分的准备,有信心、有能力来避免‘非典’疫情从中国蔓延到俄罗斯来。但是,用这样一种张扬的图片来形容抗击‘非典’疫情,显得不伦不类。这很容易使人产生误会,特别是在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即将对莫斯科进行国事访问的前夕,《论据与事实》报的编者不负责任地登出这样一张图片,实在有损俄中之间的友好关系。……”
客机停航,旅游公司歇业
5月初,由于俄国医生在远东布拉戈维申斯克和符拉迪沃斯托克市,先后发现俄国第一起感染"非典"的病例,以及25名疑似病例,俄总理卡西亚诺夫于5月8日,主持召开了部长办公厅紧急会议,宣布俄罗斯国家进入防疫紧急战备状态。
俄总理在会议上强调指出:“俄罗斯要采取一系列必要措施防止非典传染病在俄罗斯流行。”“我们的责任就是保证公民不受‘非典’的威胁。因此,有必要采取一系列强硬措施,……”
俄交通部第一副部长兼民航局局长涅拉德科在会后立即签署命令:“自5月8日起,俄罗斯民航暂停往来中国大陆、香港和台湾的航班。”其中包括客、货定期航班。
俄民航停飞,使那些依靠向中国旅游团组提供导游服务的华人旅游公司,当下没有了客源。
刘新力是一家旅游公司的经理,手下有20多位导游和翻译。在正常的情况下,公司的业务应接不暇。但近日他不得不做出决定,解散了公司。
面对记者的采访,刘新力心情沮丧地说,“俄罗斯提放‘非典’,不惜把国门给关上了。原先与国内有关旅行社定好的旅游接待计划,一个个被取消。可惜的是,有些项目我已经进行了前期投资。如果说鸡飞就飞了吧,可是一场‘非典’把别的鸡下的蛋,也给踹碎了。如果不赶快解散公司,我就得上街去要饭。类似我这种情况的旅游公司,不在少数……”
中餐馆生意萧条
中餐在莫斯科一直享有不错的口碑,经济效益可观。各种类型的中餐馆在莫斯科一度达到百余家之多。
其中,一部分是具有相当规模和高档次的酒楼。这些饭店不仅面向广大的俄国百姓、莫斯科华人,也向从中国来的大型旅游团组提供餐饮服务。
但是,自从今年3—4月份中国刮起“非典”风之后,莫斯科中餐馆行业犹如遭遇了寒流一般。
为了调查“非典”之风对莫斯科中餐馆行业造成的影响,记者以食客的身份亲自走访了多家中餐厅。一个明显的感受,以前那种热闹非凡、人气旺盛的场面不见了。即便是在中、晚饭局的黄金时段,食客也寥寥无几。
一位叫丁立(化名)的餐厅经理在接受记者的采访时说,“饭店的生意每况愈下。受俄罗斯媒体对中国‘非典’大势宣扬的影响,饭店成了‘重灾区’。大部分俄国人常客,暂时不愿意到这里来用餐了。来往中国的航班取消后,中国的旅游团组无法入境,本饭店的这部分客源也被掐了。您问别的中餐厅?唉,大环境都一样,不会比我这里好到哪里去……”
他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饭店的租金这么贵,日常开销很大。时间长啦,谁能受得了?”
在另一家中餐厅,记者突然发现了几位莫斯科人在用餐。打过招呼后,记者同他们攀谈起来。一位叫谢尔盖的先生对记者说,“我三天两头去中国做生意,对中餐情有独钟。现在飞机停了,生意暂时做不成了,这很遗憾。不过,在莫斯科一样能吃到正宗的中餐,倒让我很高兴。当然,许多人看了电视和报纸有关‘非典’的报道之后,错误地认为凡是有中国人的地方,都可能被染上‘非典’。所以,就不敢到这里来了。您问我怕不怕?我不怕。您看,我的朋友们也不怕。我们相信,这些都是暂时的,很快就会过去……”
华人宾馆陷入“绝境”
4月28日,莫斯科市长卢日科夫下令,“莫斯科市内各大宾馆不得收住来自中国和东南亚地区的客人。”同时,中国和东南亚移民聚居的宾馆突然成了重点防疫对象。
4月29日,俄罗斯政府卫生防疫联合检查小组,重点对中国人和越南人聚居的楼堂馆所,进行了严格检查,并对不符合要求的楼区采取了严厉的惩罚措施。
进入5月中旬之后,俄罗斯强力部门和卫生防疫部门又开始对莫斯科市内的20多处中国人聚居的楼区,进行了新一轮的突击检查。据警方透露,在进行的防疫检查中发现了许多“三无”(即无护照、无健康证、无落地签)华人。他们将不惜代价,将这些人遣送回祖籍,或者关进监狱。
如果说莫斯科政府为了防止“非典”流入莫斯科,而对华人居住的宾馆采取种种看似不近人情的措施,宾馆的管理者还可以表示理解。但不管客人是否健康,一律禁止宾馆接收的措施,却使多数宾馆陷入绝境。特别是那些没有固定的住户,仅靠向旅游团组和散客提供食宿服务的宾馆,他们不得不被迫停业。
记者听说一家较有名气的华人宾馆要停业,正在处理和甩卖家私,就赶了过去,想问清原因。看着该宾馆经理在抢购的人群中忙里忙外地讲价、搬东西的身影,记者没忍心去打搅她。
当记者怀着沉重的心情来到另一家华人宾馆,马上发现原先挂在大门一侧的“X X X宾馆”巨大牌匾没有了。走进一楼大厅,保安知道记者的来意后,歉意地说,“宾馆停业了。什么原因我不清楚。反正,这儿一个中国人都没有啦。”
货运停止,中国商品市场门可罗雀
莫斯科市政府特别行动小组除对华人聚集的宾馆、饭店采取一系列措施外,并从4月29日起对中国人和越南人聚集的市场,进行了多次突击检查,还在各个市场设置了值班医生,负责监控市场疫情。为了及时了解华人市场有关疫情的变化情况,记者多次到集装箱市场进行了观察。
每年的3—5月份,都是换季服装买卖比较繁忙的季节。但是,记者感觉到,今年有些例外。
每天上午,原本车辆拥挤,商贾云集,摩肩接踵,帮夫叫路的吆喝场面不见了。曾经人群拥挤的摊前过道,显得格外宽敞。站在中国商品批发市场这一端,一眼就能看到另一端。寥寥的俄罗斯进货商,戴着口罩,眼光冷漠,急匆匆地从摊床前走过。偶尔能听见远处商贩们在讨价还价。摊主们一个个显得无精打采,他们不是在悄声耳语,就是在修剪自己的指甲……
一位在集装箱市场上工作多年的华商李伟,直言不讳地对记者说,“这种局势与俄罗斯政府新年以来,采取的一系列措施有直接关系。为了规范市场秩序,新年后莫斯科政府先是整顿和检查公司的纳税情况,后来又实行‘移民卡’政策。结果有好多华商在年后无法从中国返回莫斯科。您不知道,前段时间有许多摊位就没有开张。今年的春季市场根本就没有被激活。……”
另一位叫广林的华商认为,“市场的旺季不旺,都是因为‘非典’闹得。起先是许多华商害怕沾染上‘非典’,本该回国上新货,却取消了行程。同时,国内的厂家一时无法弄不清莫斯科的市场情况,又不敢贸然发货。现在,人家俄罗斯为了防‘非典’,把飞机和火车都停了。就是有新货,也发不过来啦。没有应季的新货,全是去年的扣停货,这生意还能做吗?不仅生意无法做,就连生活也有很多困难。就拿每天到市场上班来说,有许多出租车一看咱是中国人,连车都不停。坐地铁和公共汽车吧,又不得不忍受莫斯科人那嫌弃的眼光和躲避的心理压力。有的食品店还打出了‘谢绝中国人入内的标牌’。……”
中国留学生面对歧视
在莫斯科政府采取草木皆兵的措施,来防止和对付“非典”疫情的同时,俄罗斯电视和报刊杂志更是一马当先,他们在大势谈论“非典”。一时之间,“非典”变成了可怕的魔鬼,其阴影直接笼罩着莫斯科人的现实生活。
在这种影响下,中国留学生也被无端地卷进了“非典”的旋涡之中。
刘强,是莫斯科某大学的博士研究生。5月12日上午,他到研究生处去领取博士生国考空白记录单。没想到他竟然被研究生处的工作人员拒之门外。原因是中国正在闹“非典”,他是中国人,不得入内。在争执无效的情况下,他不得不愤愤地离开。
“刚离开几步,一位来自非洲尼日利亚的黑人同学,急冲冲赶上我,把两张空白考试记录亲手交给了我。这位同学很生气地对我说,研究生处的人太欺负人啦。中国正在闹‘非典’,但是‘非典’是世界性的,绝对不是中国的‘专利’。再说,你又不是刚从中国来,她们凭什么就对你进行侮辱?黑人同学说,他在屋里已经跟她们干了一仗,才替我领到了考试记录单。”刘强很气愤地说。
“我马上到大学主管校长那里,想讨一个公道。校长的热情使我多少得到些安慰。当他了解到我在研究生处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后,果断地保证,他将亲自来调查和处理这件事情。要我等待消息。没想到我刚回到宿舍不到1个小时,研究生处两位女工作人员就找上门来,当面道歉后,一再请求原谅!……”
如果说刘强博士的不公正待遇得到个圆满的结局,那么某大学本科生李勇(化名)却遭遇了一次黑色的幽默。由于担心他感染“非典”病毒,他的两个同屋——俄罗斯小伙子偷偷地给莫斯科市防治“非典”特别行动小组打了电话,李勇就这样被防疫车从课堂上押走了。他的行李等生活用品被扫地出门,放到了一间地下室仓库。等他被确认完全健康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5月14日上午,在莫斯科联盟大厦会议厅,正在举办“前苏联及俄罗斯高校历届外国毕业生国际代表大会”。在近千人的会议大厅里,聚集着来自世界上37个国家的代表团。俄罗斯总统普京亲自到会坐阵,并向在俄罗斯各高校历届毕业的近50万名外国留学生致意崇高的敬意和亲切的问候。俄罗斯教育部部长菲利波夫主持会议。
他说,“占俄罗斯外国毕业生人数最多的国家——中国,由于正在闹‘非典’,没有派政府代表团来参加大会。为了弥补这种缺憾,大会特别邀请了在莫斯科有关高校求学的中国留学生代表列席了会议。……”
部长说到这里,中国留学生代表座位周围发出了一阵阵窃窃私语。“原来他们是中国人,我们应该离他们远点……”那些说话者,有的用走调的俄语,也有的用英语。
大会在俄罗斯总统普京作报告之前,进行了15分钟的短暂休息。为了对大会表示尊重,中国留学生代表在休息之后,依然很镇静地坐到了原地方。令人吃惊的是,在中国留学生代表的前方和左右,空出了不少座位。原先坐在这里的他国代表们,换到了其它地方。
面对这种令人尴尬的局面,中国留学生代表一直坚持到上午的会议结束。
为了向那些不礼貌的与会代表们表示抗议,中国留学生代表在向大会主席团说明真实情况后,愤然退出了当天下午,15日和16日将在俄罗斯友谊大学、莫斯科大学和普希金俄语学院举行的分场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