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本本地打开杂志,又一本本地扔在一边,它们无一例外地充斥着糜烂的消费气息,让人产生些“共产主义提前实现”的超现实联想,唯一可以一读的,也许是上面的征婚广告。虽然千篇一律,但是偶或可以得到一些奇文共赏的阅读快感。譬如说有些男士在广告末尾特别注明要求对方是“处女”,就能让我产生些石破天惊的震撼。而女士们多数则喜欢注明要找“经济条件好的海内外人士”,既然是“海内外”,自然是海外优先了,内地条件达标者亦不排除。把婚姻当成改善自身社会地位的跳板,这是人类几千年最无可厚非的一个误区,我也十分宽容。但是有一天当我读到某女士的一则广告时竟有些宽容不起来了,上面把中国男人的毛病说了个遍,所以明码标价要找一个外国人。
这不禁让我想起清末上海租界的某公园,洋鬼子们挂出了“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在中国的土地上发生这样的事情,这是中国人的耻辱。我虽非狂热的民族主义者,而且多多少少也属于爱狗人士,但是现在重提这个故事,心里还是极大地不快,忍不住要说洋鬼子欺太太甚,骂写这牌子的人是狗日的。前些日子看到一篇文章称那时的华人不讲卫生,而狗又有随地大小便的习惯,挂个“不得入内”的牌子是出于卫生方面的考虑,但我仍然认为那是为帝国主义辩护。
我之所以反感那牌子,并不因为我是一个中国人,而是因为我是一个人,只要是人对人的侮辱就让我愤怒,不管是纳粹侮辱犹太人,还是美国白人侮辱黑人,或者北京人侮辱外地人,上海人侮辱苏北人,城里人侮辱乡下人,或者男人侮辱女人,大从侮辱孩子。然而这一回我遇见了中国女人侮辱中国男人。
言归正传,真正想谈的还是婚姻问题。进入世纪末,一些个喜欢标新立异的新潮女性公开表示出对中国男人的鄙夷,而且言之凿凿,这真让作为中国男人一员的我脸上发烧。海拔太低,囊中羞涩,缺乏情趣,大男子主义……让她们列起来,中国男人恐怕会有十大罪状吧?
我承认,中国男人一身毛病,这种类型的占绝大多数,但是凡事不要一刀切,六亿多中国男人里,难道连一个合格的都没有?假如那样,为什么还有一些洋妞喜欢来中国寻找她们的梦中情人呢?难道她们这样做都是为了寻求异国情调?
也许让那些迫不及待的女同胞们等待中国男人与国际接轨,或者用西方女性的眼光看中国男人,那是苛求,给灰头土脸的中国男人一个个地精心验收,盖上“合格”或者“不合格”的戳儿,即使世界上最先进的电脑也验不过来,还不如干脆来些国际贸易来得痛快。
于是女同胞们染一头黄发、配一副蓝色的隐形眼镜,操一口半生不熟的洋泾浜,贸易的需要,女同胞们拼命把自己弄成个准洋人模样,只差没有贴一身黑毛、染一身狐臭来证明自己的原版正宗了(我想这一创意在中国大有市场,因为“仿洋”方面,只有假体毛和假狐臭是最后的处女地了)。许多女同胞终于如愿以偿,圆了洋婚梦,嫁个美国德国法国老头什么的,不济也嫁个黑人马仔,姿色差些的屡遭退稿后也可以“出口转内销”,找个中国大款。还有一些痴心不改的,在大酒店里像孟姜女一样苦苦等候,但一看见中国男人她们就满脸厌恶,像是吞下了苍蝇一样吐酸水。她们谈天时,偶尔会这样显示自己的品位:“我从没跟中国男上过床!”
这一位对中国男人的歧视值得同情和理解,她的优越感也令我羡慕,我也很想写一篇文章替她辩护一番,至少她要比那些满脑子洋人却硬要把自己打扮得特爱国的人真实一些。
只是我的大脑却出现了联想,我分明看见百年前的上海某公园和百年后某小姐的下身,像镜头一样并列在一起,而且都挂着一面醒目的大牌子:“华人与狗不得入内”。
只不过一块牌子是外国人挂上去的,另一块是中国人挂上去的。
老酷主页:http://yjyj.myric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