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到白头。 ——清、袁枚《随园诗话》 1、 过了中秋，天气便有几分阴冷。 风顺着领口向里钻，裹着衣服里的温度，在胸口眷恋缠绵不肯离开。 我摘下头盔，冲灶间喊：“老板，大碗牛肉面，面要生点，多加葱。加一份豆腐，再来两块钱面条。” 这家的东西分量足味道好，秋夜里就着胡椒粉辣椒油吃出一身汗来，很是舒坦。 舒坦到能唤醒味蕾和记忆。 在我的印象里，早年的东西特别好吃。 那时候我12岁，辍学回家跟着父亲送汽水，配料灌装都是父亲一个人操作，两个小工打下手，每天中午出发，从十二中学后山上，沿着汽车站东风路一直送到二纺机。 满满一三轮车汽水足有五、六百斤，父亲在前面蹬，我跟在后面推。 正午的阳光从草帽缝里扎进来，汗水砸在柏油马路上，转眼就成了轻烟。 一车汽水变成空瓶，天已经擦黑。回来的路上腿象绑了沙袋，我吭吭哧哧拽着车尾不肯挪动脚步。 这时候父亲就做个鬼脸：“高家巷吃面条，你不去我省二毛八。” 突然就振奋起来，追着三轮车跑。 父亲扭头笑：“快点，追上再加个卤蛋。” 人行道上有两张油渍斑斑的桌子，旁边安一口大锅，玻璃柜里陈着卤菜鸭爪。如豆的煤油灯昏黄地晃着，雾气一阵阵掩着玻璃。 撒一把葱花，滴两滴麻油，挑一团猪膏油。卤蛋把腮帮子撑得溜园，父亲微笑着，从自己碗里夹出一个蛋，放到我碗里。 “不好好做事情，将来就只有吃面汤的份。”父亲一边说，一边吹开汤里的油花，轻轻抿一口。 我穿着白背心塑料凉鞋留着小胡须的父亲，那个举止斯文坐姿端正肌肉结实三十七岁的父亲。 我拍着肚子，心想天天有面汤吃，未尝不是一件惬意的事。 一个饱嗝撑上来，满是葱花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