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假如我没记错的话,那时候西瓜只要3分钱一斤。哦,那一年我6岁。
父亲每次都拖一车西瓜丢在床下。床的一头靠墙,每天从床底下滚一个出来,在头上切一刀,伸个小勺进去舀,
甜得起沙。
乡下嫂子来街上买东西,到我家歇脚。我钻到床底抱出一个来,砧板上切开,红得不透。再切一个,居然是黄的。再切、再切。
嫂子来厨房看时,半边的西瓜摆了一桌。
父亲下班回来,我躲在大衣柜里不出来。父亲四下转了转,自言自语:“柜子里有老鼠?老鼠,我拿笤帚来打你了。”
我扭捏着出来,鼻涕糊了满脸。哭着说:“爷老子,你买的西瓜都不熟。”
父亲的眼睛和嘴角就弯了起来:“路上碰见你嫂子了,她说你人实在。”
6岁我读二年级。小孩子心里是没有什么是非的。
学校旁边有工地,放学了同学拿了铐子蚂蝗钉就朝书包里塞,蚂蝗钉4分,铐子5毛。那时候看一本图书一分钱,一包5分钱的酸刀把豆更是奢侈。
看工地的老头来追,同学都比我大好几岁。我背着三个铐子哐铛哐铛落在最后面,被扭着耳朵送到老师办公室。
父亲把我领回家,一路上黑着脸。门一关我就跪在地下哭起来:“爸爸,我知道错了,你莫打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打你?打不死我是你养的!”父亲一边吼,一边把我脱得精光,顺手抄起一根木方,照头抽下来。
我满地打滚,杀猪一般惨叫。
门反锁着,邻居隔着窗喊:“老朱,小孩子你下那么重手干什么。”
父亲不答话,木方挥得更用力。
晚上10点,我跪在凳子前写检讨,母亲用指甲刀挑我肉里的刺。
我转过头去:“爸爸,做贼的贼字怎么写?”
哐!一面镜子在我额头上炸开了花,血一点点滴到纸上。
“天杀的,你一刀砍死我们咯,你打死我们两个再讨新的咯。”母亲拖着我,哭着往医院跑。
缝了6针,缝合的时候我已经把嗓子哭哑了,母亲一直向奶奶哭诉,奶奶别过脸去看着父亲。
父亲蹲在门口抽烟。沉声说:“我们屋里,历史上没出过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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