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 生活家庭
  • 青蛙果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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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学们一个个走上了讲台,轮流体验着卢医生针尖下埋伏的恐惧,李玉祥憋着一张脸上去,又憋着一张脸下来,谢小梅牙关紧咬掉过头去,整个脑袋都在颤抖,可是她一声儿也没叫痛,唐宇就不一样了,他支起手臂,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卢医生将针头扎进肉里,看着那绿色的针剂被慢慢推进血管,他把眼睛睁得那么大,好像生怕漏掉了任何一个细节。 卢医生一边注射一边问他:“别人个个都喊痛,你不痛么?” 唐宇说:“我痛死了,你扎自己一针试试,这个鬼预防针,针头看起来秀秀气气的,扎进去痛死人了。” 卢医生说:“既然痛,你盯着看干嘛?” 唐宇说:“看不看都痛啊,倒不如多看一下,原来针扎进肉里面,是这个样子的啊。” 卢医生点了点头,深表同感说:“我打了几十年针,针扎进肉里面,一直是这个样子,几十年都没变过。”这时他已经把针剂打完,他把针头拔了出来,递给唐宇一个棉签,说:“拿它摁住扎针的地方。” 唐宇接过棉签,摁在胳膊上,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唐宇说:“卢医生,我四叔昨晚是不是上你那了?” 卢医生点头说:“你爸这一刀砍得有水平,比我们外科医生砍得还好,砍出那么多血,也没砍到要害,你四叔痛得歪歪叫,给那么多血吓坏了,我缝好伤口就没事啦。” 唐宇便叹口气说:“真是可惜。” 卢医生说:“可惜什么?” 唐宇不答他话,自顾自着笑嘻嘻走到讲台一角跪下,手臂上被针扎过的地方依旧有些涨涨的疼,他在心里自言自语着说: “可惜这一刀,我爸砍得太有水平了……” 下午上过三节课,同学们都走了。唐宇、李玉祥、谢小梅、李政四个人留校,但陈老师并没有让他们多待太久------她要抽空去一趟乡政府,办理一些民办教师转公办的考试手续,于是四人只是罚抄了五十遍生字,他们一手攥着三只圆珠笔同时罚抄,只消半个小时,便完成了罚抄的任务,待到交上作业,陈老师也没有多为难他们,陈老师说: “你们去偷桔子就偷桔子,抄作业就抄作业,我对你们也不抱什么指望了,但干嘛拉上谢小梅去?她年年都是班上第一名,她成绩好得很,迟早是考大学的料,你们莫把她教坏了!” 陈老师还说:“尤其是你,唐宇,李玉祥以前多乖的一个孩子,谢小梅就不更用说了,怎么跟你混到一块,连上公社山上偷桔子都做得出来,你笑什么?你还笑!这件事要是被公社知道了,捉你们到派出所去,这么小就干这种事,你长大了还得了……” 直到最后走出学校,大家的耳边还仿佛听到陈老师喋喋不休的唠叼,这种声音像蚊子一样嗡嗡嗡嗡回响不绝,使人吃饭睡觉都不得安生。李政住在学校附近,一个人先回家了,唐宇、李玉祥、谢小梅一同回家,唐宇一路上叉着腰模仿陈老师训话时的样子,三个人一边走,一边咯咯笑个不停,走到石桥上的时候,唐宇指向下游的浅水处说:“我们摸螃蟹去,捉到了,就用苞谷叶子烤着吃。” 谢小梅不同意他的意见:“再玩会就天黑啦,回家又要挨骂。” 唐宇用手比划说:“上次我摸到一个这么大的螃蟹,那只蟹的夹子有两根筷子粗,我就直接放火上烤------你晓得的,螃蟹那么咸,盐也不用放------烤得焦嫩焦嫩,咬起来崩脆崩脆的响……” 唐宇的煽动马上有了效果,李玉祥和谢小梅都开始吞口水了。 李玉祥说:“那好吧,我们就玩一小会,捉几只就回去。” 三个小伙伴下了石桥,沿着碧草萋萋的河岸向浅水处走去,他们甩掉鞋子,光着脚贴着草尖在河岸上横行霸道,几只四脚蛇吓得仓惶逃蹿,草尖拂得大家的脚底板一阵柔柔的轻痒,好像行走在云端里一般。 唐宇第一个下了水,李玉祥跟着下去了,谢小梅也要下去时,唐宇说:“你不要下来啦,石头下面有时有蜈蚣的。”谢小梅对贴着地面行走的东西有一种天生的畏惧感,听到“蜈蚣”两个字,她就已经觉得头皮发麻了,于是她坐在河岸边,一搭一搭地踢着水花,她说:“那我不下来了,我只管吃,不管捉。” 谢小梅在河岸上坐了七八分钟,她用盛五香瓜子的薄膜袋盛了些水,把唐宇李玉祥捉来的螃蟹都放在袋子里,那些螃蟹失去了石头的掩护,半死不活地挺着白肚子浮在水里面,谢小梅把袋子放在眼前观察了好一会,她发现当中有一只螃蟹肚子上有一线清晰的像门一样的痕迹,于是她冲着河中央大声喊:“唐宇唐宇,这里有只螃蟹是花肚子。” 唐宇正弯下腰,眼睛贴着水面翻开石头,专心致志寻找螃蟹的踪迹,听到小梅的呼唤,他便竖起身子,大声回应:“花肚子怎么啦?” 谢小梅说:“它是只母螃蟹。” 唐宇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说:“母螃蟹很好吃。” 谢小梅说:“它肚子里有小螃蟹了。” 唐宇进一步认同了她的看法:“蟹黄最好吃了。” 谢小梅说:“我们放了它吧。” 唐宇“啊?”地惊噫出声,他在河里面“哗啦哗啦”分波劈浪走了两步,朝谢小梅说:“放了它做什么?它这么好吃。” 谢小梅指了指薄膜袋说:“它要生小宝宝了,我不舍得吃。” 唐宇回过头咨询李玉祥的意见:“你吃不吃?” 李玉祥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说:“我不吃,小梅说不吃,我就不吃。” 唐宇说:“你有点看法行不行?”然后他又去对小梅煽风点火,“真的很好吃的呢。” 谢小梅态度坚绝得很:“不吃!绝不吃!” 唐宇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河水,他觉得这个女娃娃不可理喻得很,他想了好一会儿,甩了甩手说:“放了它吧。” 谢小梅笑嘻嘻说:“唐宇你不是坏人嘛。” 唐宇说:“我想等它把小崽崽都生下来,再捉了它吃,要是现在吃了它,以后河里就摸不到螃蟹啦。” 这真是个阴险而狠毒的计划,但至少当前的看法大家终于达成一致,谢小梅便打开薄膜袋口,伸手进去捉那只母螃蟹,她把食指和拇指分开,去捉那螃蟹的身子两侧,那只浮在水里吐着白沫的螃蟹突然受到了惊吓,身子一侧,一只大钳子一把夹住了谢小梅。 谢小梅痛得哇哇大叫起来。手里的袋子掉在地上,螃蟹们纷纷四下逃蹿。 唐宇与李玉祥听到了叫声,他们看到一只螃蟹吊在半空夹住了谢小梅的食指,谢小梅张开嘴痛得大喊大叫起来,这情形让他们觉得有趣极了,他们一边笑得全身发颤一边湍着水赶了过来,最后他们成功登陆上岸,唐宇捉住那螃蟹的身子,嘴里说:“莫动,莫动。”凌空一扭,便把那螃蟹钳卸了下来。 螃蟹钳失去了力量的来源,吃不住力,渐渐松开,谢小梅伸手拔下来,食指早已经夹得又红又肿,留下一个深深的夹痕,谢小梅把螃蟹钳扔到河水里,怒气冲冲地骂:“死螃蟹,臭螃蟹,恩将仇报。” 唐宇说:“我们把这只螃蟹烤了吃吧。其它的都走了。” 谢小梅说:“不要,放了它吧。” 唐宇说:“你是猪变的吗?它咬了你你还放它?” 谢小梅摇了摇头,依旧坚定地说:“它有小宝宝的,它就是咬了我,也一定是为了保护小宝宝。放了它,你要是不放,我就告诉陈老师你跟苏门坳的人出去打群架的事。” 唐宇长叹一声,他觉得这个女生在不可理喻的道路已经越走越深了,这情形让他痛心疾首,但他还是放下了母螃蟹,轻轻扔进了河水里。
  • 碎梦之刀
    发帖IP地址:202.104.133.2
    好文章.
  • 天下大乱
    发帖IP地址:221.238.22.149
    想问一下楼主,这部小说究竟计划多长?
  • 青蛙果果
    发帖IP地址:116.7.66.172
    第一次回答别人的提问:版主,大概四五十万字。 以自己的亲身经历为蓝本,讲述了三个邵阳子弟在广东从血汗工厂到白领的十年奋斗史。
  • 青蛙果果
    发帖IP地址:116.7.66.172
    另外,我有着一份长期奔波的工作,没有太多的时间写作。更新很慢,希望大家能体谅。 再交待下情节:这本书主要讲述了1999-2009年发生在广东的,关于一个时代的故事。讲述了大时代下的中国,小人物的坎坷与悲喜。
  • 天下大乱
    发帖IP地址:221.238.22.154
    参照现在的进度,个人觉得,四五十万字应该是写不完的:) 血汗工厂我也呆过,不过却没有成功成为白领。 持续关注中
  • 碎梦之刀
    发帖IP地址:202.104.133.2
    非常期待. 本人也曾有过相同的想法, 可惜文笔不济, 也没有时间. 往事已经在记忆中越来越模糊了.
  • 碎梦之刀
    发帖IP地址:202.104.133.2
    楼主有读过"东莞打工妹生存实录"吗? 好象是一个叫海燕的人写的. 非常真实,感触颇深.
  • 青蛙果果
    发帖IP地址:218.20.22.246
    回楼上,有读过。 而且她经历过的事,我都经历过。真实记录下这个时代的故事,是我人生的第一个理想。 今天又在出差,因台风,航班取消,现在酒店回帖,晚上要为客户赶东西,又不能写作。 阅读在下的作品,大家需要耐心了。。。。。。。
  • 元飞凰
    发帖IP地址:221.238.22.61
    写成打工文学会对小说的雄心造成损伤
  • 天下大乱
    发帖IP地址:221.238.22.26
    继续
  • 青蛙果果
    发帖IP地址:219.134.106.133
    谢小梅看着那母蟹在水面打了圈儿,摇着一只独钳沉入了河水里,她便有些欢喜起来,她举出手臂喊:“再见啦。” 唐宇在旁边纠正她:“你说普通话它听不懂呢,它在这河里住了一辈子,肯定只听得懂方言。” 谢小梅觉得这个建议有趣极了,她咯咯地笑起来,用邵阳话喊:“吵烦啦。” 唐宇和李玉祥被小梅的言语也逗得笑起来了,他们也摇起手臂,对着河水一起喊:“吵烦啦。” 三个孩子觉得还不够尽兴,于是他们把双手合拢在嘴边,翘起屁股对着河水一声赛一声地喊:“吵烦啦。” 他们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又新鲜又兴奋,直到河对岸正在挖田的老农放下锄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三个人才在别人百思不解的神色中收敛下来,谢小梅微微感到了疲乏,仰躺在绿油油的草地里,耳边只听到河水哗啦啦地响,鼻子里全是草地香甜的气味------那种气味从鼻腔里大胆闯入,一直奔袭到喉头深处。 谢小梅抬头看着天上,一朵发黄的云朵正慢慢地飘拂到她的头顶,突然间脸上一凉,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谢小梅擦了擦脸,坐了起来,她看到河面上开始被砸出一小圈一小圈的水晕,就像是姑娘家泛起的酒窝。谢小梅看了看河水,看了看那泛黄的云朵,于是她忧心忡忡地提醒大家: “快跑吧,要下雨了。” 雨点很快打在了李玉祥的脑门上,打在了唐宇的嘴唇上,两个孩子自然而然地抬头往天上看,更多的雨点纷纷扬扬地对他们的面庞发起了猛攻,三个孩子一起叫起来:“下雨了下雨了。”他们很快忘却了螃蟹的存在,沿着河岸撒腿就跑,他们爬上蜿蜒曲折的田埂,奔进了田间小道,他们一边欢叫着一边冲风冒雨前进,最后他们跑进了一户人家的屋檐下,附近几户人家的男男女女正风风火火冲进各自的晒谷坪,抢收晒在坪里刚刚收好的晚稻------初收的稻子要晒过一些时日方能碾去谷壳,要是被雨水漂过,三天后就会发芽-------屋子里的人全部涌了出来,那些人像疯了一样在秋雨面前抢收一年辛劳的结晶,他们使着长长的木耙与扫帚将稻子堆聚到一起,再用竹箕将稻子铲进竹箩里,晒谷坪上面的乡亲被雨水和灰尘弄得灰头土脸,他们一身水一身汗着挑起稻子,沉重的担子压得扁担咯吱咯吱地响,也将乡亲们的腰肢压得弓曲弯折。与老天战斗了一辈子的乡亲们侥幸取得了短暂性的胜利,他们在丝丝小雨的预警时段收走了稻谷,几个汉子赤着胳膊坐倒在门槛上,露出黑黝黝的古铜色肌肤,一边使脱下来的背心擦拭额上的汗水,一边惊魂未定地说:“幸好来得及,要不然一年又要白白辛苦……” 那些汉子方说完这句话,雨水转瞬间势成瓢泼,大雨哗哗地打在树叶上、水沟里、农田中,大地上便升起了一层氲氤轻烟,宛若画中的墨汁流溢而出,雨水与泥土混合在一起的气息又湿又重,半清半香。在远方,远方的远方,青山似一片浓墨从天上流到了地面,那浅浅的是一片苍翠的绿,那深深的是一片郁郁的蓝,青山黛水,宛若明信片中的淡淡景致。 三个小孩在屋檐下站了好一会儿,眼看着雨势得逞,估摸着不会说停就停,李玉祥从他的黄布书包里摸出一本《小学生优秀作文选》,递给谢小梅说:“拿着。” 谢小梅接过书看了一会,说:“给我干嘛呀?” 李玉祥说:“你上次不是问我怎么写作文吗?你按着这里面的作文来写,你看,好多文章的第一句,就是这句……”他自作主张翻开某一页,指着里面的文字,郑重其事地念,“自从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改革的春风吹到了家乡,党的政策一天比一天好……” 唐宇在一边冷冷说:“大家都这么写,还有什么意思?” 李玉祥说:“老师打高分就行啦。” 唐宇说:“这种高分,给我我也不要。” 谢小梅刮着自己的鼻子对唐宇说:“羞么羞羞么羞,你作文几时拿过六十分以上。” 对于唐宇的面皮来说,这种程度的打击不过是拂风之痒,唐宇面不改色心不跳说:“我不爱写而已,写作文辛苦死了,一个字一个字要去数。” 谢小梅说:“李玉祥,别人对你的法子看不上呢。” 李玉祥说:“唐宇,你也可以拿这本书去看啊,老师布置的作文,直接抄就行啦。” 唐宇摇了摇头说:“我不爱抄这个,我一写作文,就爱说实话,上回写学校的景色呢,我说学校的国旗是灰色的,老师非要改成鲜红鲜红色的,我们学校连根草都没有,陈老师非要我们写:啊,我们的校园像个大花园……” 谢小梅打断说:“国旗本来就是鲜红色的啊。” 唐宇说:“你走路不抬头的啊,我们学校破旗杆上的国旗,四个月没弄下来,早被雨淋得变色哩。” 李玉祥点头说:“是有这回事。”但他补充说,“可是陈老师说怎么写,你就怎么写不就成啦。” 唐宇还是摇了摇头,他依旧没有退让的意思:“是什么颜色,就是什么颜色。” 李玉祥说:“应该听老师的,老师说的话,总是有道理的。” 两个人陷入了小小的争执,并且都清晰地表明了立场,至于争论的结果,有必要邀请一个裁判来进行决断了,于是唐宇和李玉祥都把目光转移到不说话的谢小梅身上了。谢小梅看了看唐宇,又看了看李玉祥,谢小梅说:“李玉祥说的是有道理的,唐宇讲的也对,但是李玉祥要更有道理一点点,唐宇啊,老师说鲜红就鲜红呗,你有时候,就是太霸蛮了一点点。” 唐宇转过头去,望着屋檐下滴滴嗒嗒落下的雨水,没有再说话。 雨停了之后,天色明亮了一小会,又暗了下来。 夜晚就快来了。 三个小朋友走到了昨晚分别的地方,谢小梅和李玉祥本来要往供销社的方向走,但是他们听到了不远处有大人们嘈杂吵闹的声音,邵阳人那种像唱歌一样骂架的腔调时隐时没,谢小梅耳朵最尖,她说:“唐宇,有你姆妈的声音。” 唐宇“嗯”了一声,挎着书包就往家里跑,谢小梅和李玉祥想了一想,一只手抓紧书包带,也跟在他后面飞跑。 三个人在湿淋淋的马路上像三只兔子一样飞奔而去,他们跑过一列列的水桐树,跑过王驼子的杂货店,他们跑得鞋底上踢起的泥巴到处乱飞,并且很快就到达了事发现场,他们看到马路两边站满了村子里的乡亲,唐宇的父母已经回来了,四叔四娘也已经回来了,两个受伤的男人身上都绑了白色的绷带,各自站在自己的家门口不说话,但是两个婆娘正在发狠骂架,唐宇的母亲把袖子撸起来,叉着腰在骂,唐宇的四娘一手拿着钉板,一手拿着菜刀,她把菜刀往钉板上一咣一咣地打着节拍在骂,他们一家住在马路的这边,一家住在马路的那边,各种污言秽言就从马路的这头飞向马路的那头,又从马路的那头飞回马路的这头: “你们家祖上嬲错人了,生出你这种婆娘,你冲到我屋里来拿刀砍人,你还在理了你!” “哎哟举头三尺有神灵,莫光起眼睛讲瞎话,到底是哪个砍了哪个?你看我屋男人,被人砍得全身都是血,下地都下不得了,你嘴巴洗干净么,你屁股洗干净么,只晓得在这里放屁!” “你那张嘴巴才是屁眼,你全家人屁眼都长在脸板子上面!” “你个骚婊子,你再骂一次,你再敢骂一次!大家都看到啦,大家都听到啦,大家快过来看啊,唐方胜屋里出了个满嘴喷粪的骚货呢。” “你个贱货,狗嬲出来的畜生,你再喊啊,再喊啊。” “你这个骚货才是贱货,你才是狗嬲出来的畜生。” ………… 这场骂阵很快失去了争论的意义,双方开始热衷于污辱对方的名声,但女人之间的争勇斗狠成不了气候,乡亲们不会像昨晚一样上前拉架相劝,他们只是津津有味地站在自己的屋檐下,有的卷着烟卷,有的刨着晚饭,他们兴致勃勃地静待着双方将这种娱乐活动推动下去,并且时不时提醒周围的人: “快叫屋里人出来看热闹,唐方胜的婆娘跟唐终胜的婆娘吵起来了。” “他们吵得越来越凶了,他们什么话都骂出来啦。” “他们走得越来越近了,都走到马路中间了,他们好像要打起来了。” “哎哟快出来看快出来看,两个婆娘你揪着我我揪着你,真的打起来了!”
  • 天下大乱
    发帖IP地址:221.238.22.14
    民间语言的精华可以更蹦脆跳脱
  • 青蛙果果
    发帖IP地址:116.24.96.54
    “你们家祖上嬲错人了,生出你这种婆娘,你冲到我屋里来拿刀砍人,你还在理了你!” “哎哟举头三尺有神灵,莫光起眼睛讲瞎话,到底是哪个砍了哪个?你看我屋男人,被人砍得全身都是血,下地都下不得了,你嘴巴洗干净么,你屁股洗干净么,只晓得在这里放屁!” “莫在这里乱喊乱叫,个个光起眼睛看到你屋那个短命鬼男人弄刀砍人的,还有啊,你那张嘴巴才是屁眼,你全家人屁眼都长在脸板子上面!” “你个骚婊子,你再骂一次,你再敢骂一次!大家都看到啦,大家都听到啦,大家快过来看啊,唐方胜屋里出了个满嘴喷粪的骚货呢。” “你个垫车轮子的贱货,狗嬲出来的畜生,我哪有骂你,我跟大家通报一下事实嘛,你喊嘛,再喊嘛。” “你这个骚货才是贱货,你才是狗嬲出来的畜生。” ………… 这场骂阵很快失去了争论的意义,双方开始热衷于污辱对方的名声,但女人之间的争勇斗狠成不了气候,乡亲们不会像昨晚一样上前拉架相劝,他们只是津津有味地站在自己的屋檐下,有的卷着烟卷,有的刨着晚饭,他们兴致勃勃地静待着双方将这种娱乐活动推动下去,并且时不时提醒周围的人: “快叫屋里人出来看热闹,唐方胜的婆娘跟唐终胜的婆娘吵起来了。” “他们吵得越来越凶了,他们什么话都骂出来啦。” “他们边骂边走,走得越来越近了,都走到马路中间了,他们好像要打起来了。” “哎哟快出来看快出来看,两个婆娘你揪着我我揪着你,真的打起来了!” 相互之间的辱骂已经不足以发泄双方的情绪,宽阔的马路减轻了毒言恶语的杀伤力,两个婆娘决定来一场短兵相接,他们一边骂一边走到了马路的正中央,他们站在大雨初过的土石路上,直接指着对方的鼻子把唾沫喷到妯娌的面皮上,口无遮拦地问候对方十八代祖宗的私生活。 唐方胜与唐终胜一声不吭地蹲在自己的家门口------对于女人之间大庭广众下的战斗,他们不方便出手。唐宇默默地站在一边,面皮涨红,为这种情形感到羞愧无比。 最后唐终胜的婆娘孙小蛾首先放弃了言语上永不止尽的相互伤害,她怒火冲天地发动了真正意义上的进攻,尽管用来助威的菜刀和钉板卸在了家门口,她还是挥动手掌成功地掴在了杨云香的圆脸上,杨云香嚎啕大叫起来,她向周围的乡亲们喊:“大家都看到啦,大家都看到啦,是这个骚狐狸先动手的啊。他屋男人打上门来,他屋女人也打上门来。”她摆明了自己受害者的身份,并且为自己的行为做出了正当防卫的注脚,然后她开始反扑过去,伸手去撕孙小蛾的嘴巴,孙小蛾架住她的手臂,开始用脚踹她------两个婆娘像两只野牛一样揪住对方的脖颈弓着身子在大家的眼皮底下打了起来。 杨云香虽然对大众提出了理论援助,但周围的证人们她的陈述并不感兴趣,他们兴高采烈地看到两个女人终于开始干架了,这让他们感到兴奋不已,他们忙着互相召唤身边的亲友: “快过来看快过来看,两个婆娘终于打起来了!” 事情的白热化使原先窝在家里打字牌的乡亲都挤了出来,站在各自的屋檐下远远观望事态的进展,让他们感到欣喜的是,两个婆娘的肉搏战已经初显生猛,他们像两只小牛犊一样架着脑袋展开厮杀,互相厮扯着踉踉跄跄甩来甩去,最终孙小蛾充分发挥了自己强壮的腰腹力量,她揪住杨云香的头发,利用一个钩腿将杨云香摔绊倒在地,杨云香跌进了马路边的一个水坑里,她哗啦一声重重摔在了里面,头发上、衣服上到处都是泥巴,浑浊的泥水使她像一条落水狗一样狼狈不堪,周围的乡亲发出了哄堂大笑的声音。 乡亲们的笑声使杨云香感受到了莫大的羞辱,她开始努力从水坑里爬起来,但孙小蛾做好了落井下石的准备,她围着水坑用脚去踹杨云香,使她忙于抵挡自己的进攻,孙小蛾清楚地知道,杨云香在水坑里待着越久,形势就对自己越有利,她需要观众的笑声来打击杨云香。 杨云香几次试图重新站起来,都被孙小蛾当场踹了回去,她全身上下都是泥水,乡亲们还在一阵一阵此起彼伏地哄堂大笑,这些人里有她十几年的邻居,有她平常最要好的姐妹,这些平日里看起来温和而善良的同伴,在她最难堪的时候都只是袖手旁观,等待着她更多的洋相来填补他们无趣的生活,愤怒和羞耻感填满了她的胸腔,但她无法摆脱现在丢人现脸的境界,于是她转过头去,用哀求的目光望着自己的丈夫。 唐方胜不敢和自己婆娘的目光对视,他感到全身都在发烧似地又热又烫,他已经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了,这时他看到唐宇低着头往家门口走,于是他发现了一个折中的处理方式,他说:“唐宇,快去帮你姆妈,你没看到别人家在欺负你姆妈吗?” 唐宇低着头继续走,没有回答他。 唐方胜又说:“你是光眼瞎子么?你还不快去帮忙!” 唐宇依旧不说话,他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家门槛。 唐方胜感到愤怒了,他拉住唐宇的手臂,扬手给了儿子一记耳光,唐宇被他打得身子微微一跄,但是他没有半点害怕的样子,唐宇说:“放手。” 许多乡亲的目光开始转移到这边来,唐方胜需要用愤怒来掩饰自己的难堪,于是他继续朝着自己的儿子吼叫:“你耳朵聋了吗?我跟你讲话你听到没有?” 唐宇还是说:“放手。” 唐方胜觉得有必要教训一下自己的儿子了,他开始用脚去踹儿子的屁股,他说:“你到底听到没有?你个白眼狼,白白养了你这么多年,生你出来倒不如养条狗。” 唐宇尤着他乱踢乱踹,只顾往家里走,但是唐方胜抓得那么紧,唐宇几次都没有挣脱,最后他感到不耐烦了,使力一扯,一条上好的的确良上衣“哧啦”一声扯开一道口子,唐宇终于摆脱了父亲的骚扰,他看都不看父亲一眼,大步迈进了屋子里。 唐方胜暂时忘却了自己婆娘的处境,他站在门口骂:“你个小兔崽子,你给我出来,你畏畏缩缩藏在屋里干什么……” 他的表述并不正确,唐宇并没有畏畏缩缩藏在屋子里,他很快一声不吭着走了出来,手里提了一把菜刀。 那把刀底刃卷起,正是昨晚上唐方胜和唐终胜斗殴时互砍的那把。 唐方胜被儿子的举止吓了一跳,他退开一步说:“你想干什么?” 他的声音明显虚弱了许多。 但唐宇依旧不理睬他,他的袖子烂掉了,他的头发也被雨水打得乱七八糟,他像个亡命天涯的刀客一样举着菜刀,嗷嗷嘶叫着冲下自己门前的小坡,冲进泥泞不堪的马路,冲向自己的三娘孙小蛾。 邵阳民间民风凶悍,言语间稍有冲突即会拔刀相向,小孩子七八岁开始便会聚众打群架,苏门坳与卢家冲的小朋友们已经产生过几次剧烈的冲突,每次使棍子抡人唐宇都冲锋在前,现在换了件趁手的凶器,又添了八九分羞怒,唐宇呼啦啦像只小猛虎一样蹿了下来,毫不犹豫地举刀直取孙小蛾。 孙小蛾听到了唐宇的叫喊声,她被自己侄子的行为吓得惊呆了,但她只是惊诧了一小会,马上清醒过来,她撒开腿就朝自己的家里跑,她一边跑一边喊自己的男人唐终胜:“他要砍我哩,他要砍我哩。” 她跑得一只鞋子都没有了,她回头想去捡那只鞋子,但唐宇手里亮光闪闪的菜刀不过三四米远,她吓得一脚高一脚低地跑到自己丈夫身边,唐终胜意识到自己必须出场了,于是他挡在孙小蛾前面大吼一声:“把刀给我放下来!” 可惜他完全估算错了形势,唐宇已经愤怒到不可理喻了,他把眼睛睁得溜圆溜圆,嗷嗷叫唤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他脚下的泥巴被他踩得吧叽吧叽的响,他身后书包里的文具盒也在哐啷哐啷的响,唐宇面色凶狠全无惧色冲过来的模样吓到了唐终胜,他终于明白今天碰到了亡命之徒,唐终胜再不敢耍勇斗狠,他拉起自己的婆娘,一把跨进屋里,反身“哐”一声关上木门,插上了木闩。 唐宇手中菜刀掷出,呼呼地舞了两个圈子,“噔”一声钉在了唐终胜家门板上。 菜刀陷进去半截,犹在微微轻颤,嗡嗡作响。 周围的乡亲被唐宇暴怒的行为吓得目瞪口呆,李玉祥和谢小梅脸色都变白了,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再也没有人说话。 唐宇扔出了手中的菜刀,心头的愤怒也得以歇止,他把书包取了下来提在手里,开始闷头闷脑往回走。 他走到了马路中央的水坑边,伸手去拉自己的母亲,但是他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他回过头来,冷冷望向周围的乡亲说: “你们看什么看!哪个再看,连他一起砍!”
  • 红果果三
    发帖IP地址:118.248.24.86
    乡亲们还在一阵一阵此起彼伏地哄堂大笑,这些人里有她十几年的邻居,有她平常最要好的姐妹,这些平日里看起来温和而善良的同伴,在她最难堪的时候都只是袖手旁观,等待着她更多的洋相来填补他们无趣的生活 ---------------------------------------------------------------------------------------------------------------------- 真实的生活描写 朴素的文字 顶一个!!!
  • 青蛙果果
    发帖IP地址:119.122.215.49
    有一段时间,孙小蛾每天都坐在村子的肉铺里,她像个男人一样把裤腿挽起来,大大咧咧地把一只腿弓起架在长凳上,孙小蛾逢人就说:“你们晓不晓得村子里做包工头的唐方胜?对了,就是我男人的二哥唐方胜,天天骑着单车带着一滩后生进城砌房子的那个唐方胜。你们晓不晓得他有个儿子唐宇?就是那个年纪小小,就经常跑去跟苏门坳的伢子打群架的唐宇。我跟你们讲,这两父子莫得一个好东西,我屋男人到他家去看电视,就是好端端看电视嘛,说了一句话不中听,唐方胜拿刀就砍,他有钱就了不起了是不是?他家有电视就了不起了是不是?造孽啊,我屋男人被砍得满身是血,一道这么长的口子……”说到这里的时候,孙小蛾就会伸出两只食指,用距离比划出伤口的长短,开始的时候,大概一寸长,后来变成了两寸,再后来变成了三寸,再再后来,孙小蛾已经快拉出近半米的广阔距离,孙小蛾说,“我屋男人挨了这一刀,躺在床上一个月了还不能下地,我屋花了多少医药费啊,一年到头挣的钱还不够够他治病,田里收稻子我一个女人去,犁田我一个人去,种小麦我一个人去,你们晓得做这些事有好苦好累,我一个女人的腰都快要撑断了,他们俩父子,大的砍人,小的也砍人,个个都恶得很,我跟你们讲……” 但有时候,孙小蛾也会转移一下演讲的地点,有时候她会选择村子里的杂货铺,每个买盐买醋买酱油的乡亲都要从这里经过。孙小蛾会从身上摸出一个手帕,然后把手帕一层层打开,从里面张张齐整的人民币里抽出一张两角的来,她会买一包五香瓜子,一边坐下来把瓜子嗑得壳皮纷飞,一边对进进出出的人说:“你们晓得唐方胜父子俩是不是?你们都晓得唐方胜又恶又凶对不对?唐方胜又恶又凶,哪里有他崽更恶更凶?你们晓不晓得他细伢子是哪个?就是那个唐宇嘛,十岁还不到,光天化日啊,就在全村人的眼皮子底下,从屋里抽出一把菜刀就追着我这个女人砍,你们有没有看到他那砍人的样子?你们都在点头,那是的,你们每个人都看到了,他那个狠样子,像只饿了三天的老虎一样,他追我追不到,一刀就砍在我屋门板板上面,刀子陷进去这么深…….” 说到这里的时候,孙小蛾依旧伸出两只食指,用距离比划出刀砍的深浅,开始的时候,大概三分之一寸长,后来变成了半寸,再后来变成了一寸,再再后来,孙小蛾已经快拉出近半尺的辽阔差距,孙小蛾说,“还不到十岁啊!还是我的亲侄子啊!拿起刀就砍!你们说他有好毒嗻?你们说他有好狠嗻?我活了三十多年了,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歹毒的伢子,我差点点就死在这个细伢子手里了……” 这些舆论攻势启到了良好的宣传作用,却并没有形成强大的煽动效果,乡亲们只是津津有味地停下来,津津有味地听取她的控诉,然后津津有味地传递这些细节,他们只是附和着发出“对啊。”“是的,那是的。”之类无关痛痒的评论,并没有半点表达强烈谴责的意思。 乡亲们置身事外的态度让孙小蛾莫可柰何,但是她很快找到了舆论重点,她找到了唐方胜的父亲唐胜利,她找到了唐方胜的大哥、三弟、五弟,还有六妹、七妹、八妹,她把家族的人全部召集起来了,坐在唐胜利的堂屋里,然后她开始一起一落地用两只手掌拍打大腿,抢天呼地地喊:“我屋一家人差点点就死在唐方胜手底下了啊,我屋男人被唐方胜追着砍,我也被唐宇追着砍,还好跑得快,要不然今天就是两副棺材摆在这里了啊,我屋男人现在还躺在床上,你们要为我作主啊,你们想想,自从唐方胜做了包工头以后,他就有好嚣张,他有钱就开始了不起了,他就开始看不起我们这些兄弟姐妹了,我们去他家看个电视,他稍微看不顺眼,想砍人就砍人了,他现在高贵得很,他快是城里人了,他看不起我们这些种田的了,他今天弄起刀子想砍我们就我们,明天他就会弄起刀子想砍你们就砍你们……” 有乡亲从堂屋门口经过,看到了孙小蛾的样子,听到了孙小蛾的言语,他们就转述给杨云香听了,杨云香对自己的丈夫说: “老唐,你听到那个骚货到处在讲什么了没?” “老唐,那个骚货到处在煽阴风点鬼火呢,她在肉铺里讲我们坏话,在杂货铺里讲我们坏话,现在跑到堂屋里讲我们坏话,他把你讲得歹毒得很,把我们崽也讲得歹毒得很。” “老唐,你的兄弟姐妹现在个个都跟你有深仇大恨一样,他们全站到孙小蛾那边去了,连你爸都站到她那边去了,我在马路上碰到他们,我跟他们笑,他们理都不理我,那个骚货没点点教养的儿子,看到我路过,居然蹦起来说:我跳起来嬲你屋娘…….” “老唐,村子里人都在等着看我们的笑话呢,你那些兄弟姐妹早就眼红你得很,你砍跑一个,还来一个,我们家在这里快待不下去了,我们迟早要受人欺负,你去城里打听打听……你不是有很多有能耐的朋友在城里面吗?你为什么不作声了你……” 有一天早上,唐方胜踩着单车进城上班,刚刚上了马路,他的几个兄弟就把唐方胜的单车抢了过去,他们把单车锁在唐终胜的屋子里,并且对唐方胜宣布: “你把别人砍得这么严重,你还好意思心安理得去上班?你赔钱!赔别人医药费,赔别人营养费,还要帮别人弄好田里面的事,你弄不好这些事,你以后就不用去上班了……” 唐方胜坐在别人单车后座上面晃晃悠悠进了几天城,唐方胜开始忍不住了,他对杨云香说:“我每天坐别人车上班也不是办法,别人踩单车踩得快累死了,我现在也不敢买车,我买一辆,他们就抢一辆,昨天老大还说,再不赔钱,他们就到屋里来抢电视机,来打人,唐终胜是被我砍得重一些,我手指头都快没事了,他还躺在床上,我看我们还是赔钱给他……” 唐终胜拿到了唐方胜给他的几千块钱,唐终胜咧着嘴笑,他说:“二哥,莫事了,我们亲兄弟嘛,打一架就打一架,打过去就忘记了,莫事了,你再帮我屋收拾下田里的事,就莫事了。” 唐方胜每天要进城上班,他只好五点多起床,和杨云香一起拾掇唐终胜田里的事,他们顶着秋冬的寒露帮唐终胜犁田、喂猪、扎稻草、晒谷、碾米、播种子,他们从秋天忙到了冬天,从农闲忙到了开春,他们忙完了唐终胜田里的事,还要照顾自己田里的事,到了抛秧时节,他们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唐终胜依旧每天绑着绷带,从村子的肉铺走到杂货铺,又从杂货铺走到肉铺,他整日价跟人打牌聊天,养得白白嫩嫩、红光满面,唐终胜总是在说: “二哥,莫事了,我就快莫事了,你再去田里做两天,再做两天我就好了。”
  • 天下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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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错
  • 青蛙果果
    发帖IP地址:219.134.107.182
    但是有一天,唐终胜决定不在肉铺和杂货铺之间走来走去了,他决定上山看看自家的红薯窑,那种红薯窑挖在山上,是用来储存红薯用的,这次同去的还有两个兄弟,三个男人完成了一次并不成功的堪探计划,唐终胜在下窑时从绳子上摔了下去,于是他带着满身的擦伤第一时间找到了唐方胜,他说:“二哥,硬是天有不测风云,我跟大哥还有四弟去山上看下放红薯的山窑,我们爬到一半,还没落到窑里,绳子断了,结结实实摔在窑里,你晓得窑有好深嗻,你晓得摔下去有好重嗻,卢家冲那个方驼子,就是摔到窑里摔成驼子的,那绳子扎得那粗,莫想到讲断就断了,二哥,我伤口又裂开了,这么长的伤口,你要不要看看?我现在就给你看看。二哥,这件事是跟你没关系,但伤口多多少少跟你有点点关系,二哥,你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天地良心啊,我摔得这么惨,大哥四弟都亲眼看到的啊,我也不想这样啊,不如这样,二哥,你再给几千块钱医费药给我,田里的事,我看也就算了…….” 唐方胜拒绝给他这笔钱。 孙小蛾开始撒泼了,孙小蛾逢人就说:“我屋男人被人砍出一道这么长的口子啊,好歹毒的心啊,砍完了人就不管了啊,由得我屋男人天天躺床上,由得我屋男人痛得歪歪叫,你们讲啊,人心有这么黑吗?那是比墨水还黑啊,还亲兄弟呢,还屋里人呢,莫以为他屋里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莫以为他开始做包工头就妖精妖怪了,既然他屋人做得出来,我屋人也做得出来!”最后她信誓旦旦地说,“我就去挖崩他屋的院子,挖崩他屋的地基!” 孙小蛾说到做到,春天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孙小蛾撸着袖子上场了,她挑着粪箕,拿着锄头来到了唐方胜的前院,她一边高声分析唐方胜全家女性的私生活,一边使锄头将院子的地面挖得笃笃作响,唐方胜一家在院子里吃饭时,她在挖;唐方胜一家邀别人来打字牌时,她在挖;唐方胜一家在夜里看电视时,她还在挖。村子里的人都不大赶踏入唐方胜家门口了,孙小蛾明晃晃挥动的锄头,像一把即将开匣的凶器,在他们的头顶挥来挥去。 唐方胜终于被孙小蛾这种坚持不懈的凶悍之气打败了,唐方胜对杨云香说: “你说得对,我们家在这个村子,是待不下去了。” 有一天下午,学校散学之后,唐宇、谢小梅还有李玉祥三个人上山去采映山红。 春天的时候,乡间田野开满了各种花朵,有桃花、梨花、打碗碗花、油菜花……但是桃花梨花油菜花要留着结果子,碰都碰不得,打碗碗花闻着就晕头,听说采过以后,回家吃饭还会打破饭碗。映山红就不一样了,她才没那么娇气金贵,映山红开得漫山遍野都是,花瓣淡红,气味清香,放在家里,插进折好的竹枝,使一个汽水瓶子盛着,就一屋子的春光明媚,映山红还可以吃,甜丝丝的,夹着一丁点的酸。在春天,映山红是最受欢迎的花儿。
  • 吃草猫
    发帖IP地址:125.95.179.231
    期待。。。。
  • 青蛙果果
    发帖IP地址:219.134.107.109
    有一天下午,学校散学之后,唐宇、谢小梅还有李玉祥三个人上山去采映山红。 春天的时候,乡间田野开满了各种花朵,有桃花、梨花、打碗碗花、油菜花……但是桃花梨花油菜花要留着结果子,碰都碰不得,打碗碗花闻着就晕头,听说采过以后,回家吃饭还会打破饭碗。映山红就不一样了,她才没那么娇气金贵,映山红开得漫山遍野都是,花瓣淡红,气味清香,放在家里,插进折好的竹枝,使一个汽水瓶子盛着,那小小的花儿,就衬得一屋子的春光明媚,就衬得一屋子的生气动人,映山红还可以吃,甜丝丝的,夹着微微的酸。 在春天,映山红是最受欢迎的花儿。 三个人上了公社后面的屋脊山,山上面有大把大把的映山红,远远望去,火烧似的,他们毫不费力就采了许多来,他们一人抱了一把,唐宇走在前面,把花蕊一根根拔掉,专吃那娇嫩的绯红色的花瓣,花瓣薄如蝉翼,轻轻一嚼,芬芳之气便即融入喉舌,唐宇吃得津津有味的,他咂吧咂吧吃了一会,又咂吧咂吧吃了一会,这时他发觉两个小伙伴好像没有半点胃口,于是他回头提醒他们: “你们为什么不吃映山红啊?映山红可好吃呢。” 谢小梅白了他一眼,她说:“这么漂亮的映山红,亏你吃得下去,我要把它们插家里面,等会李玉祥陪我去折几截竹枝,映山红配竹叶子,那才好看。” 唐宇继续鼓动他们:“真的很好吃呢,李玉祥,你吃几朵试试。” 谢小梅说:“唐宇,你这个样子,就像陈老师说的一句成语……”然后她掉过头,问李玉祥祥说,“叫什么来着?” 李玉祥很大声地帮腔:“牛嚼牡丹!” 谢小梅十分赞同,于是她重新教训唐宇:“就是,你就是一头野牛,在这里乱啃牡丹。” 唐宇不认同他们的看法,他说:“我也很喜欢这些花啊,我只是喜欢的样子不一样——你们吃不吃啊?真的很好吃呢。” 谢小梅懒得理他,她转过头去,对唐宇的言语置若惘闻,这时她听到了鸟儿清亮的鸣叫声,一只花喜鹊在不远处的丛树枝上跳来跳去,不时停下来梳理自己的羽毛。谢小梅压低嗓子,欢欢喜喜指着那喜鹊说:“喂,喜鹊喜鹊,你们快看。” 李玉祥走过来说:“这只喜鹊好漂亮啊,它尾巴的羽毛好几种颜色呢。” 谢小梅说:“是啊,喜鹊飞过来,一定有喜事呢。” 李玉祥说:“我们慢慢走过去看,莫吓到它了……” 他话音没还落,旁边一颗石籽“呜”一声轻响,疾飞而出,“啪”地打在那树枝上,喜鹊受到惊吓,哗啦啦展翅飞开,没入树林当中,谢小梅转头一看,只见唐宇正放下弹弓,自言自语说:“哎呀,差一点点,可惜没打中。” 李玉祥说:“你打它干嘛啊?喜鹊是报喜的呢。” 唐宇说:“打下来呷啊,我还没呷过喜鹊肉呢。” 谢小梅再也忍不住了,她对这个毫无品味的人产生了深厌痛绝的绝望,她开始发飙了,她冲着唐宇喊:“你是饿死鬼投胎啊!你刚刚从牢房里放出来啊!呷呷呷!成天只知道呷!” 面对这样的批评,我们的唐宇同学当然丝毫也不会觉羞愧,唐宇振振有词地说:“东西再好看,也没有拿来呷划算嘛。” 谢小梅决定再也不搭理这个俗不可耐的玩伴了,她要跟这个肉食动物划清界限,她气冲冲地板着脸走到了前面,看也不看唐宇一眼。 但是唐宇很快发起了糖衣攻势,他说:“莫走嘛,你莫走嘛,哎,我爸从城里带回两本童话书,你要不要看嘛?一本是《安徒生童话》,一本是《格林童话》,哎,谢小梅,你停下来嘛。” 农村里的孩子,除了一本《小学生作文选》,除了一本偶尔可见的《小溪流》,就再也见不到其它的课外读物了,他们像生长旺盛的水稻需要阳光雨水一样,对课外读物拥有如饥似渴的需求感,这两本书果然打动了谢小梅,她停下步子,站在原地,她当然想去看这两本书,但是她不能这么快就放下原来的愤怒,巨大而迅速的转折会使自己的情感变得廉价,于是她掉过头来,依旧横着眼睛,板着脸大声说:“书在哪里?拿过来看下!” 唐宇被她自相矛盾的言语和表情逗得咯咯地笑出声来,他说: “你想看就去看嘛,你那么凶巴巴的干嘛?” 经过一番协商,三个伙伴决定去唐宇家拿童话书,他们从小路下了山,走到了马路边上,几个同学正背着书包在马路边的丝瓜架下滚铁环,他们看到了唐宇三人,就冲他们喊:“唐宇、李玉祥,一起过来耍,我们比赛滚铁环。” 唐宇像个大人物一样地一挥手说:“你们耍你们的,我们没时间。” 那些人说:“那我们去田里捉蜜蜂,要不去打靶,这次你们当共产党,我们当国民党。” 唐宇依旧不理他们,他说:“没时间就是没时间。” 唐宇在那些同伴注视的目光里雄纠纠走在最前面,唐宇对谢小梅说:“你们以后要看童话书就找我啊,我问我爸要,我爸再去问别人要,城里的书多得很,城里的新华书店,里面有这么这么多书。”他说到这里,就把两只手伸展开,比划出一个长短,但是这远远无表达他的需求,于是他把手臂展得更开,一直拉到了极限,胸膛挺起,再只手再也舒展不开了,他才说,“这么这么多,多到你看一辈子都看不完。” 三个人沿着马路,走过了肉铺,走过了杂货铺,走过马路边一株株的水桐树,还没走到家,他们就远远看到一辆搭了雨蓬的大货车停在路边上,唐宇的父亲和母亲,正带着一帮后生把家里的东西往货车上搬,车上已经装满了家什,看样子他们已经搬了好一会了。 唐宇微微感到了惊奇,他正要跑过马路,一辆拖拉车冒着青烟“阔阔阔阔”叫唤着慢悠悠驶过来,于是唐宇站便隔着马路,隔着拖拉机喷出的青烟放声喊:“姆妈,你们在做什么?” 杨云香听到了儿子的声音,她回过头,招了招手说:“快过来,我们进城。” 唐宇喊:“进城做什么?” 杨云香说:“搬家。” 这两个字让唐宇措手不及,他站在原地微微一愕,这时拖拉机终于慢腾腾晃过去了,唐宇吧嗒吧嗒地跑了过去,他问母亲:“为什么要搬家?你们都没跟我讲一声。” 杨云香忽略了他的问题,大伙儿已经把全部家当装上了车子,她转过身正忙着把车后厢的车闩打下来,唐宇看到母亲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透了,灯芯绒的粗制衣裳紧紧贴在了后背上。 这时屋子里所有东西都已经搬上了车,几个后生和唐方胜都爬进了车厢,唐方胜把手掌伸出来说:“来,你们也上来。” 杨云香使劲捧起儿子,嘴里说:“真沉。”唐方胜双手掣住唐宇的腋下,使劲一提,抱上了货厢,又伸出手掌,将自己的妻子拉了上来。 大家坐在散发着古怪皮味的雨蓬货厢里,不停地擦拭自己身上的汗水,背后摆满了唐宇家的一切:他们家的衣柜,他们的四方米柜,他们的红漆桌子,还有那台带来无数荣耀和麻烦的韶峰牌十七寸黑白电视机。 谢小梅和李玉祥看到唐家人都跑到车上去了,他们觉得大事不妙,于是他们跑过来,站在车下问唐宇说:“你们家去哪里?” 唐宇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然后他转过头问父亲说:“我们搬到哪里去?” 唐方胜说:“去城里,以后我们家住邵阳市东区那边,衡器厂那边。” 唐宇才不管什么衡器厂呢,他只担心别的事情,他说:“那我到哪里读书?我以后是不是见不到谢小梅了?是不是见不到李玉祥了?” 谢小梅和李玉祥巴巴地睁着眼睛望着唐方胜,他们也对这个问题感到忧心忡忡。 唐方胜说:“以后你到前进小学读书,不用到这里读书了,我跟你们陈老师讲好了,也跟你城里的新老师讲好了,你直接读插班生,你以后到了城里,要发狠读书,莫输给城里的同学啦。”他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后面的问题他已经无暇顾及了,这时他伸出手,使劲拍了拍车身,探出脑袋朝前面大声喊: “老张,开车咧!走咧!” 货车的引擎发动了,车身在轻轻地颤动,唐宇低下头,望着谢小梅和李玉祥说: “以后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谢小梅和李玉祥赶紧点了点头。 唐宇又说:“我会从城里带好多好多童话书回来看你们,你们只许借,不许拿,看完以后,一定要还给我。” 谢小梅和李玉祥赶紧又点了点头。 车子已经开始移动了,唐宇和谢小梅、李玉祥在慢慢拉开距离,谢小梅跟着车子跑起来,她把手里的映山红往上高高举起来说:“唐宇,这个送给你。”唐宇伸出手,俯下身接过了映山红,李玉祥也赶忙跑过来,将手里的映山红递给了唐宇。 谢小梅千叮万嘱说:“你要把它们养在瓶子里,千万别吃了它们啊。” 唐宇点了点头,鼻子微微一酸,忽然之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车子跑得越来越快了,谢小梅和李玉祥追不上了,他们被远远甩在了后头,他们停下步子,站在原地,挥了挥手,又挥了挥手,他们使劲喊:“要记得回来看我们啊。一定啊” 唐宇挥舞着手中的映山红,拼了命地大声喊:“我一定回来看你们,一定啊。” 货车渐去渐远,谢小梅和李玉祥变成了两个小黑点了,慢慢地,房子看不见了,马路看不见了,田野也不看见了,车子拐过了一道弯,柳雨村便从视线中完全消失了,唐宇坐到车厢里,把头枕在母亲的腿上,呆呆望着眼前的映山红,突如其来的转折让他一时的惆怅,一时的惘然,良久良久,他伸出手来,摘下一瓣映山红,缓缓放进嘴里,细细咀嚼,那滋味一丝丝的甜,一丝丝的酸。 货车在道路上蜿蜒前进,甩开了层层叠叠的青山,甩开了清澈曲折的河流,他们向城里疾速进发,越去越远。他们听不到,那相拥相抱的青山绿水,正在将伙伴们的回响声声传递下去,那声音回荡在三湘四水的肥沃大地,回荡到凡尘俗世的村落远乡,如丝丝细雨落入茫茫大地。 “一定回来啊…….” “一定啊……” 第一章完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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