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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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十六
是苦雨秋灯后的一个夜晚,黑沉沉的夜幕像刚从水底里捞出来一样,滞重而深长。
我屏息站在窗前,带着寒冷气息的夜风凉嗖嗖地吹到我的脸上。
有悠长缠绵的笛声穿透黑暗。在这动听的歌吹里,一切心灵的沉郁都被净化了。这是我生来所听到的最美的音乐,它纤长的音乐之手将我抚慰着,我已经忘情于这苦雨秋灯后的另一种诗意了。它仿佛并不是用一种声音,而是用内在的深沉的力量把我生命之中的热情的天性呼唤出来。在我的关于童年的梦里,它永远清晰、魅力无穷地装帧在我的人生记忆的长廊。
之十七
这世界象一个巨大的收藏馆,也是孩童们愉快生活的乐园。
永不熄灭的星辰是挂在它的穹形顶棚上的灯光,白天的时候,田野摆开来像棋局,起伏的丘陵成为海里的静止的波浪,森林伸展了躯干,耸起了一支支大地的耳朵。
这乐园是没有边的,无边的是它的寥阔,也是它带给孩童无边的欢乐。它的一半隐藏在幽暗的梦里,一半就在永恒事物的外表里。哪儿也不是它的底,哪儿也不是它的边,只要孩童们愿意去游览,这世界总是敞开着它的胸怀,宇宙也会在孩童们的心中。
之十八
妈妈,南归的燕子又飞到我家的檐前筑巢了。
每年的春天,它们都如期来造访我们,来和我作伴儿来了。
你看它们叽叽喳喳的,那么兴高采烈的,好像它们在向我慰问,也好像它们在交流彼此的见闻。
它们一定是历经了长途跋涉到达这里的,虽然我并不知道它们都到了哪些地方,飞过了哪一些山脉和河流,可是我能深深地感到,它们眷恋着我们,向往这自由、和美的生活的乐园。
你看它们多么勤劳而勇敢,它们一刻不停地衔来树枝,啄来春泥,谁也不计较谁劳动的多少,每个都为这个家庭添砖加瓦。
当我注目这群南来的小天使的时候,妈妈,你知不知道我此刻想到了什么?我想,我也要
做一只春燕呢,用自己的双手,去建设美好的新生活,去完成人生赋予我的使命呢。
之十九
成熟的秋天飞逝了,寒冷的冬天到来了。
树叶象小鸟一样飘落下来,归于黄土,化作尘埃。田野象静穆的老人,孤独地和一群群
牛儿做着矢志相依的喃语。
我的红通通的小手,在这原野的寒风中冻得瑟缩而不能自持。可是,真的,妈妈,我还
是愿意挥舞着这牛鞭,去承担这一份放牛的责任呢。
妈妈,我还是这样自由自在的,因为,我早已把它作为一种重要的生活的乐趣了。当我
和我的牛儿相对,我似乎听到了牛儿发自内心的对我的感激,当我一个人痴痴地眼望着我的牛儿低头啃着野地里的草,我还是总感到生活是这样地充满了诗意,充满了人和动物相处的至真至美的和谐。
我知道这大地是宽阔而没有边的,正是在这宽阔而无边的大地上,我将收获着这一片温馨的童真的记忆,收获岁月在我童年的心影里留下的融融的温情。
之二十
那站在我家的房舍后面的树的高枝上啼啭着的,是一只什么样的鸟儿呢?
每天的清晨,当我还在睡梦之中的时候,它的婉转而又悠扬的啼鸣就已经送入到的耳鼓,唤我起来做这一天的晨课了。
当我握了我的笔头坐在窗前,坐在这晨光的金翅之中的时候,我就痴痴地朝着它张望。
无论是在繁茂的枝叶中间,还是在光秃秃的枝条中间,我都能一眼找到我所要找的这一只可爱的鸟儿,伴我度过了无数美妙而清新的早晨的童年的伙伴。
它从这一根枝条跳到那一根枝条,它时而伸长了脖子,时而又把红色的小嘴藏进它的斑斓的羽毛中去。你看它跳得多欢,又唱得多欢啊。好象它并不是在那枝条上跳跃,而是在我的内心深处的某一杆神奇的生命之树上跳跃,它的欢歌早已象甘霖,融进了我的童年的肥沃而疏松的心田。
这清纯的有如天簌的声音,这可爱的生命的精灵,就好象我的人生里的某一个孜孜以求的梦想,它在我的心底里活着,时时为我送来生命的和平和生机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