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蛙果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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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一上了街道,埋伏已久的阳光热辣辣直射下来,全身燥热,莫尼卡使手掌搭了个凉棚架在额头上,边走边说:“现在才几月啊,热成这样,要不要人活了?”陈香说:“广东就这个鸟样子,年头热到年尾,没个清静。喂,呆会到了公司,昨天的事,你小心些。”两个人走在熙熙攘攘的深圳街头,一个步快,一个步慢,旁边店子里的音箱吵得厉害,莫尼卡一巅一巅跟在后面,扯住陈香衣袖说:“什么什么?后面一句说什么?我没听见。”此时正走到红绿灯面前,两个人停下步子,一下便被涌上来的人流淹没了,陈香回过身就去戳莫尼卡的额头:“你个细妹子磨蹭死,我讲呆会到了公司,你小心那个姓赖的市场总监,你上回做的那个宣传手册,他正要找你麻烦。”莫尼卡一听就来火了:“我做的宣传手册不好么?大大方方,有模有样,洋气得很,排版色彩哪个用得不好?副总都批了,他讲什么讲!”陈香边点头边说:“是啊,好得很,好得很,豆腐里面他都可以挑出骨头来,你用铜版纸,他可以讲你为什么不用太阳书纸?你用骑马钉,他可以讲你为什么不用胶装?要整人,借口多得很。”莫尼卡抬起头“嗬”了一声,叉着腰说:“这个总监活腻了吧,敢惹老娘。”陈香摇了摇头说:“莫尼卡你是个直性子,粗线条,你一个小小平面设计,三千块钱一个月,他市场总监哪会放在眼里,跟你斗他还没兴趣呢。”莫尼卡说:“那他想跟谁斗?”陈香“切”了一声,甩了甩手说:“自己去想,这种事都想不明白,你凭什么在深圳的写字楼混啊。”
莫尼卡还要追问,陈香便不说了,闲七闲八又开始讲广东如何如何热,长沙如何如何冷热分明,顾左右而言其他,走到大厦楼下,见到有卖早点的摊子,两个人买了些豆浆烧麦豆沙包,提在手里直奔电梯,电梯门口物业早拉了一条安全线,四个电梯口各排了十几个人,两个女人便撑着一只脚站队伍里等,等待的时光最难打发,莫尼卡便拿出豆沙包开始啃,啃了半个,又取出豆浆,将吸管啪一下插进去,滋滋滋地开始就着吸管喝,陈香在后面念经一样说:“注意形象啊,注意形象啊。”莫尼卡回头翻着白眼讲:“我注意什么形象?我又不是你这种美女,人高腿长,走哪里别人都是看你。”陈香说:“你别老把高矮放心上好不好,你好歹也有一米五七……”莫尼卡瞪着眼睛说:“是一米五七点六,我才不把高矮放心上呢,老娘有内在美……”前面排队的人群有人听得声音,一个衬衣齐整的年轻人回过头来,向莫尼卡与陈香点头示意,两个女人便傻笑回礼,陈香轻轻掐了掐莫尼卡手臂上的肉,低声说:“自营部新来的经理蛮帅啊。”莫尼卡说:“帅啊帅,头上一棵大白菜。”陈香说:“他老看你呢,一见到你就两眼放光。”莫尼卡点头说:“人家那是刚戴上隐形眼睛,见谁谁闪亮------你别掐了好不好,疼。”
电梯来了,早晨上多下少,里面稀稀拉拉走出三两个人,队伍开始前移,十几个人缓缓被电梯张嘴吞没,莫尼卡跟着人流蹭到电梯门口,里面早人贴人站了十二三个,莫尼卡对陈香说:“我们再挤挤。”一步上前,刚站进电梯,报警器咚咚响了起来,莫尼卡回过身子,走出电梯,鼓着腮帮子说:“上不了人了。”陈香说:“我来试试。”上前进了电梯,四平八稳,不见风吹草动,见到陈香洋洋得意笑起来,欲言又止,莫尼卡一张手说:“不用说了,你敢在大庭广众面前叫我一句肥妞,我上楼就打断你的腿。”陈香双眼一翻,得意十分地摇了摇脑袋,电梯门即要关上时,还要叫了一句:“肥妞。要减肥了。”莫尼卡气鼓鼓的,却也无可奈何。
待到下一轮电梯下来,上得二十七楼,已近迟到,莫尼卡把半个豆沙包往袋子里一放,噼哩啪啦跑到公司大门口,伸出指头去打指纹,连试了两次,都只辟辟的响,前台看到,招了招手说:“指纹打卡机坏了,过来签个到就好了。”莫尼卡三步并做两步,将早餐与包往前台上一放,一边掏出手机看时间,一边上去填自己名字,那前台说:“现在是九点过三分……”莫尼卡抢着说:“我的手机是八点五十九。”刷刷写下时间名字,拿了东西,走进办公大厅。后面那前台兀自探出脑袋,声音追过来说:“上班时间不准吃早餐……”
莫尼卡走过大厅,走过自营区,走过督导区,一直走进自家所在的企划部,推开门,里面的同事抬头看到,都漫不经心应了一声:“早。”莫尼卡说:“早。”算是回了所有人,走到自家办公桌前,把包啊早餐啊往上面一扔,伸脚望地上的主机开关一踢,主机便像是教人踢中任督二脉,CPU呼呼地开始工作,莫尼卡点开显示屏开关,一边等电脑启动完一边继续啃她的豆沙包,她看到前面的策划员伸展懒腰打了个呵欠,双眼通红,不知又在哪里鬼混回来,左边的店铺设计正在敲鸡蛋,震天价响,比她还要嚣张,后面那个经理助理正忙着补妆,脸上的粉一层层往下掉,莫尼卡每天早晨都要面对这般的同事与生活,她已经麻木不仁了,只顾将豆沙包三两口塞进嘴里,腮帮高涨,一边咀嚼一边起身去打水,刚返转身来,部门经理正路过门口,敲了敲门板,指了指莫尼卡,又指了指那个店铺设计:“上班时间不要吃早餐!莫尼卡,你到我OFFICE来一下。”说完就走。
莫尼卡端着水杯愣在原地,一时没回过神来,那店铺设计站起身来,学着经理的样子,四下乱指,拿腔拿调地说:“上班时间不准吃早餐,你谁,还有那个谁谁谁,到我OFFICE来一下。”大家便一起笑,只有那经理助理冷着脸不动声色。策划员一脸无辜站起来,帮腔说:“我书念得少,OFFICE是什么?”大家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