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报》记者从乌鲁木齐人民医院发出的报道。
4岁的Aliya躺在担架上,噙着眼泪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由于伤者过多病房挤满,ALiya和其他人不得不呆在走廊里。
这个维族小男孩被眼前的混乱弄懵了,他头部受伤,而有孕在身的妈妈又不见了。医生说,当时在混乱的街道上他紧紧握住母亲的手,此时一枚子弹击中了她;现在手术正在进行。男孩所能做的只有等待。
26名伤员正在人民医院接受抢救。据中国官方报道,周日晚上的发生在乌鲁木齐的暴力事件是几十年以来最为血腥的恶性事件,至少造成156人死亡、828人受伤。
外面数千防暴警察和武警把城市最南部包围得水泄不通,骚乱就是从大巴扎(Grand Bazzaar)附近开始爆发的。载满军人的卡车遍布街道,武装运兵车停泊在人民广场,在那儿我们看到在一家购物中心外有2人被拘捕押走。今天早些时候,官方通讯社新华社宣布警方已经逮捕了1434名与发生在西北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首府骚乱有关的嫌犯。
突厥语系的维吾尔族穆斯林占新疆1900万人口的将近一半,但有很多人对宗教控制、大量增加的汉族移民以及他们自认为偏袒汉人的政策心存不满。
尽管有不满情绪,暴力事件也时有发生,但没有人预计到会发生如此严重的暴力事件,并使整个城市面目疮痍。
在骚乱发生地附近,被烧毁的公交车和房子还在冒着火星,毒烟飘在灼热的空气中。样子奇怪的鞋子四处都是,都是逃散的人落下的;碎玻璃洒满一地。绿头苍蝇在街角发出闪光,停落在那些黏糊糊的、泛棕色的血迹上。
成群的带传统四角帽的维族男人蹲在人行道上。
官方说单这条街上就有10人死亡;还给出了昨晚的图像视频。街上尸体随处可见,鲜血从他们头上流出,已经没用的砖头、石块散落在尸体周围。拐角上堆着一具具尸体。
但是死的究竟是哪些人?他们怎么死?为什么会死? 目前仍不清楚。目击者称维族青年不分青红皂白残忍地攻击汉族人;维族和其他少数民族同样也有受伤的人。
“我们都很害怕,”某维族男人说道。
对于为什么年轻维族人的和平示威会演变成了一场暴力屠杀,现在各方的解释互相矛盾。中国政府指责维吾尔族流亡分子策划了暴动。但是世界维吾尔大会称警察在压制和平示威的时候殴打并射杀示威者。
“说这个可不好,”一个在乌鲁木齐的汉族工人说到。和许多当地居民一样,他不愿谈,并拒绝透露姓名。之后他补充道:“在之前我感到还算安全,但是许多维族人不喜欢我们。他们说这儿的汉族人太多了。”
街的另一头,一个维族人认为暴动的原因在中国内部。“这里的维族和汉族相处不好,”他说,“冲突时常发生,但吃亏的大多数是维族。”
乌鲁木齐事件显然与去年的西藏骚乱有相似之处,当时拉萨的暴力事件迅速蔓延。在那起事件里,政府指控少数民族流亡者在幕后策划,而藏人指控是政府动的手。
但这次政府的反应截然不同。去年当局拒绝外国媒体进入西藏和其他藏区,而这一次专门设立了一个媒体中心,官方还组织探访骚乱地区还有人民医院,并发放视频录像。
在去年受到批评之后,当局希望世界看到周日动乱之后的景象。
但全市的互联网通讯被切断,很可能整个地区都如此,国际长途也打不打。一些摄影师的存储卡甚至相机被没收,因为他们拍摄武警。
尽管高度戒备,居民还是可以出门办事。当地市场仍有不少顾客,但是许多商店大门紧闭,人们只能站在原地看着武警们列队走过。
亮黄色的拖车已经开始拖走全市数百辆烧毁的公交车和小车。但是在郭建新(音)汽车展厅的前院里,12辆烧得只剩下焦黑车架的汽车还是像之前那样整齐排列,只是不复此前的光鲜亮丽。厚厚的玻璃窗被打碎,大火曾经吞噬这里。
他说周日里一群年轻维族男人冲进来乱砸一通,打伤了一名工人,造成了数十万元损失。
继续往前,在团结路,在刘杰(音)的商店里,眼眶红红的工人正在往推车上装被烟熏得黑乎乎的可乐瓶,尽量在里面找一些剩下没被烧到的。刘杰双手漆黑,衣服上都是烟熏的味道;当说起暴徒们是如何一次次冲进来,她是如何躲在后院的时候,她眼中充满了泪水。
“晚上7点的时候,事情更糟了。我对工人说让他们回家。当有人砸玻璃的时候我逃了。他们用的是大块的石头,”她说到。
“他们在街上打杀汉人。我躲在商店后面的院子里,他们想要砸开大门,这时候第二群人来了。我们被攻击了五次,最后一次发生在晚上11点,他们点火烧(店)。我一直躲在那儿直到武警和消防员赶来帮忙。街上有人被杀,他们被追赶、殴打,被刀子捅。我身体上没受伤,但是心理受到了严重伤害。”刘洪涛(音)在骚乱爆发的时候正往家走。“我乘公交车回家,但是车子被一帮人拦住了,他们打我们,我身上被割了3处。”他回忆道。
他跌跌撞撞的到了人民医院,昏倒在医院门槛上--他是那一个晚上几百名亡命逃到医院的受害者之一。
医院拍摄的视频显示一个个头上鲜血直涌的病人进入医院。一些人一瘸一拐由朋友搀扶;另一些只能被驾着。有两个头上缠满绷带的伤者,躺在朋友送他们过来的卖水果车的独轮车上打点滴,现在还和苹果躺在一起。
医院领导王医生说今天还有274名病人需要治疗。《卫报》记者看到的人似乎都是被打伤的,政府说有一些人被捅伤,还有七人被枪击。
大多数伤者(233人)是汉族,但也有39名维族和15名回族(另外一个穆斯林少数民族),还有4个是其他少数民族。不管是什么导致了暴力事件,每一个社区都受到打击。在医院走廊里有裹着头巾的妇女和带着传统帽子的男人。
在重症监护室(ICU),枕头上一张张被打肿的脸一动不动躺在那儿。葛小湖(音)医生在病床之间忙得透不过气来;医务工作人员通宵工作。“我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况。太恐怖了,”他说道。他们没能救活17名病人;他希望剩下的能得救。
往下七层楼,Aliya 安静的躺在担架上。他闭上了眼睛等他妈妈回来。